下午三點半剛過, 青陽市人羅剛駕駛一輛白色豐田SUV, 從輔路進入了市中心大道，路過人流量極大的第三紅綠燈路口時，一腳油門沖入了人群。

當時紅綠燈路口有交通協警在維持秩序，見狀立馬上前阻攔, 羅剛毫不猶豫的撞倒協警，進行了反覆碾壓, 導致一名協警當場死亡。

隨後，羅剛停車，大批民眾自發將他圍住。

靠得近的民眾後來和警方描述, 羅剛停車之後, 從副駕駛上拿了一瓶液體澆在了身上，隨後掏出打火機，大火在瞬間將他和車子吞噬。

大火來得突然, 民眾恐慌閃避之下，還引發了小範圍的踩踏, 導致了七八人受到了輕傷。

因為低處市中心，沒辦法封路, 市局刑警大隊趕到現場取證完成之後, 清理了路面的血跡, 就重新恢覆了交通。

深夜十一點半。

姜甜從陸衍的車上下來, 白天人來人往的市中心大道, 空空蕩蕩。

長長的斑馬線上, 還有沒有完全沖洗幹凈的暗紅色血跡, 在距離斑馬線不遠處的柏油馬路上，也有一大塊比別的地方深的顏色，那裏應該是交警被撞後反覆碾壓的地方。

姜甜緩緩走到人行道上，好似還能聽到事故發生的瞬間，人們痛苦又恐懼的呼喊。

“陸……”

姜甜轉身想要叫陸衍，可身後空空蕩蕩，車子都看不到了。

她微微蹙眉，盡管現在已經知道了許多事，可姜甜就是姜甜，她清楚得很，該膽小的時候還是得膽小。

寒風掠過，一縷黑霧隨風而來，隨後姜甜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。

空間一陣扭曲後，身披黑袍手持鐮刀的死神裹挾著寒氣濃重的黑霧，一步一步走向姜甜。

姜甜看著他，突然腦海裏閃出一個類似的畫面。

那是一年多以前，她剛剛出車禍的時候。

周圍警車、鳴笛聲、救護車，還有各路人馬叫喊的聲音，她大腦空白，迷茫的站在人群外面。

這時，身後傳來了永遠空靈的腳步聲。

姜甜緩緩轉過身……

他就像現在這樣出現，不過步伐沒現在這麽平穩，他身影閃了一下，隨後就出現在了她跟前。

他喘著氣看著她，似乎是著急，又像是生氣。

然後，他擡手，掌心對著心口，姜甜恍惚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，隨後一根森森白骨就出現在他手上，轉眼又幻化成了一枚戒指。

這時，人群散開，姜甜的視線被吸引了過去，很快她就看到，另外一個自己，渾身是血的被擡上的救護車。

姜甜嚇了一跳，然後手腕就被冰冷刺骨的手抓住了。

“你做什麽？”姜甜猛然清醒過來，拼命的想要拿回自己的手，“我知道你，你是死神，你找錯人了！我是東方人，應該黑白無常來抓我，你松開！松開！”

不管姜甜如何掙紮，他都紋絲不動，隨後冰涼的戒指就套在了她右手無名指上。

姜甜怔住。

“不準摘，摘了你會死。”

他終於開口說話。

姜甜還沒有反應過來，靈魂就四散開來，追著呼嘯而去的救護車去了。

回到現實，姜甜看著眼前高大的家夥，視線停留在他胸口。

那個戒指……是他的肋骨做的？

“別發楞了，開始吧。”死神和姜甜擦身而過，“凝神在心中詔令惡靈出現，一定要全神貫註，聽到你的聲音，惡靈會自動出現。”

“好！”

沒有任何寒暄，一人一鬼開始工作。

姜甜站在斑馬線上，深呼吸一下，閉上眼睛，按照死神說的，開始一遍一遍召喚惡靈。

一開始周圍寂靜一片，偶爾能聽到一兩只打架的野貓的慘叫，隔了一會兒，風聲停止了，貓兒的聲音也沒有了，一些別的聲音漸漸放大。

比如底下水管漏水的聲音，一片葉子落下的聲音，還有……

沈重鐵鏈拖在地上摩.擦出來刺耳的聲音。

“惡靈張放，叩見大人。”

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獰笑之後從碾壓協警留下的那團血汙中，爬出來一個頭大肚子大四肢卻又長又細，勉強可以稱得上有人樣的東西。

他的手腳、脖子都扣著鐵鏈枷鎖，緩慢的站起來，就好似那看起來纖細的鐵鏈，有千斤重一般。

“車禍的事情是你做的？”姜甜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。

“是的，這是一場空前盛況的表演不是嗎？”張放詭異的看著姜甜，一邊的嘴角歪到了耳朵根。

“為什麽要這麽做？”姜甜被她笑得有些冒火。

“我就是被車子壓死了的，司機肇事逃逸，我的屍體在高速路上，那一晚上我數過了，一共19量卡車從我身上壓過。你知道麽？後來警察在馬路上給我收屍，連一半的屍體都沒有收回去，都成肉泥了……”張放嘎嘎的笑了起來。

姜甜眉頭緊蹙。

“可後來你猜怎麽著？警察最後說，那個那個司機並不知道把我撞了，而且在回家發現車頭有血跡之後，立馬去派出所自首了，除了承認自己疲勞駕駛，那個卡車司機什麽都不承認！”張放繼續說，“更好笑的是，他們說我不該大晚上翻越高速路護欄，也要承擔責任，我自己都死了，我承擔什麽責任？殺了人，一命抵一命不就可以了嗎？這難道不應該嗎？”

姜甜眉頭蹙得更緊：“人家卡車司機遇到你這麽個飛來橫禍就不倒黴了？高速路行人不能上去，這是基本常識！”

“張放，死於三年前吳家鎮G33餘海高速路段，因醉酒之後，翻越告訴安全護欄，被一疲勞駕駛的大卡車司機撞倒，而後遭遇多輛卡車碾壓屍體。肇事司機當晚趕著交貨，感覺到撞上什麽了，以為只是小貓小狗，就沒下車看。而後肇事司機賠償了你家屬43萬元，坐了三年牢。因為獄中表現良好，減刑三個月，過年前就已經重獲自由了。”死神冷冰冰的說道。

張放臉上詭異的笑容消失，死死的盯著陸衍，“你……”

“惡靈張放，私自逃出地府，於陽界害死9人，現以忘川河的名義，對你進行斬殺清理！”

沒等張放說出想說的，死神揮動手中鋥亮的鐮刀，直接將他劈開。

張放尖叫一聲，化作一團濃黑的煙霧，被死神身後的黑霧迅速吞沒。

“你……”姜甜有些意外，原來這些黑霧……是被他斬殺過的惡靈凝聚起來的麽？

“殺過人的惡靈，永無回頭之日，沒有道理可講，不斬殺只會害更多的生靈。”死神以為姜甜會責怪他，就這麽斬殺掉惡靈。

“我知道。”姜甜點頭。

“那就好。”死神說完手中的鐮刀就不見了，轉身就要離開。

“死神！”他剛剛轉身，姜甜就叫住了他。

他站定沒回頭。

“那個自.焚的人，和張放有什麽關系？”姜甜記得，惡靈是不可以隨便操控誰的。

“當時判肇事司機刑的法官的外甥。”死神回答道。

姜甜一下子楞住了。

“這就是惡靈不能存在於世的原因，成為惡靈之後，他們本性之中的一切好都會被惡吞噬，並且再被喚醒的可能、成為惡靈是因為要覆仇，可往往它們做的事情，傷害面都會遠超出覆仇的範圍，最後它們會以殺.戮和破壞為樂，破壞這個世界上一切它們可以破壞的。”死神停頓了一下，“那個法官是個正直的法官，去年因為救落水的孩童淹死了。”

隨後，死神被黑霧裹挾著消失。

大街上恢覆正常，陸衍的車子又出現在了遠處。

姜甜走回去，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，沈默的系好安全帶。

“下一個案子，北郊區的一起滅門案。”陸衍拿給姜甜一份資料，發動了車子。

兩天前，北郊區的一處自建房聚集區。

年近九十的李秀蓮一家6口被殘忍殺害在家中。

經過現場取證確認，兇手就是李秀蓮本人，不過周邊的居民都證實，李秀蓮十年前開始就因為風濕站不起來，只能坐輪椅，這一兩年更加因為身體虛弱，整天都在床上躺著。

而死者除了一個半歲的女嬰，最小的都有12歲，經過法醫鑒定，5個死者胃裏都沒有檢測出迷.藥等物質，是在意識清晰的情況下被人突然襲擊打死。

姜甜看完資料，腦子一陣一陣的發緊。

“前面有家麥當勞，我有些餓了，陪我喝一杯東西吧？”一直沒說話的陸衍突然說道。

“嗯。”姜甜點點頭。

隨後，陸衍將車子停好，帶著姜甜進了麥當勞。

陸衍壓根不需要吃飯，當然並不會有餓了這種說法，他就是看姜甜太緊張了，想要讓她放松一下。

點了兩杯熱飲，和薯條，兩人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。

剛坐下，外面電閃雷鳴，瓢潑大雨說下就下。

“陸衍，如果惡靈們對亡靈法則不滿意，為什麽過了幾千年才開始反抗呢？”姜甜問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陸衍沒騙姜甜，他現在是惡靈游戲的一環，那些他可能有的記憶，全部經過了處理，能對他的記憶動手腳的人，也只有她了……

陸衍喝了一口滾燙的熱飲，分明是甜的，可入喉之後，口中卻翻出了苦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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